蔡静怡 / 高二年级 王恩亮 / 指导老师 吉林省长春市德惠市实验中学

“啧，”老崔眯着有些近视的眼睛，盯着 2059年 11月 14日的报纸，皱着眉头，“虎鲸也灭绝了。”他就喜欢读这些早该被时代淘汰的报刊。

“这几年海平面又上升好几厘米，西欧都成‘亚特兰蒂斯’了，海里的东西怎么还一种接一种地灭绝？”科探队中负责后勤的年轻后辈杰瓦不解地问道。

队长莫里斯从一堆化学仪器前抬起头来，笑了：“因为热啊！海洋平均温度已达三十摄氏度，一般生物怎么受得了？”忽然，他想起什么似的，转头一脸严肃地向我问道：“李，新型催化剂研究得怎么样了？”

突然被点名的我一惊，立即回答他还在研究，却忘了口中还有咖啡，忙不迭被呛了一下，咳个不停，全车人被逗得哈哈大笑，惬意的氛围笼罩在大家身上，丝毫没有危机来临的紧张气氛……

一个月前，随着第 138 号元素的发现，科学家们研究得出的结论震惊了全世界：这种元素可以有效地催化水在光照的条件下分解为氢气和氧气，效率是上一代催化剂的两倍多。

这条消息点亮了全球仅剩的三十亿人的希望。早在二十年前，最后一克化石能源燃烧殆尽，地球进入“热洋世纪”：两极冰川大量融化，海平面疯狂上升，有条件的人们转移到高原地区，没有条件的人们死于干旱、洪涝、海啸、寒冷、饥饿、瘟疫。一切都好像创世纪中那场大洪水。不同的是，上帝没有降下诺亚方舟，在一片海水的炼狱中，人们饱尝自己自以为“万物之主” 的恶果。在各国协商一致使用尚不完善的氢能之后，这条消息就成了人类战胜恶劣自然环境的唯一希望。为了能够在 138 号元素的衍生物中找到最高效实用的催化剂，联合国成立科探队，来到元素发现地——青藏高原。而我， 则作为首席化学家参加本次任务。

我们乘坐的巨型氢能科探车翻山越岭，到达喜马拉雅山脉脚下。刚下车，我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：铺天盖地的褐色细石被怒号的狂风恣意卷起， 无情地扑在我们脸上，脚下是荒芜苍凉寸草不生的开裂冻土，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上，一半是飞沙走石，一半是白雪皑皑。本应是巧克力圣代的模样， 却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之情和末世之感。作为为数不多的海平面以上的地区，虽有人在此生活，却完全像是在沙漠中求生一般异常艰苦。谁能想象得出，这里曾是游人不绝的“世界屋脊”？谁能想得到，自然竟如此冷酷无情？

恶劣的环境无法阻止我们的脚步。科探工作按计划顺利而有序地进行： 老崔率领勘探组进行挖掘采集，我与助手进行一系列化学研究，通信小组每天进行工作汇报。进行科探工作的第五天深夜，其他成员已安然入睡，我仍在奋笔疾书，记录当天的研究成果：“以锰元素催化双氧水为例，氧化物似乎在氢氧元素的催化上有独特效果，这一点与五氧化二钒催化二氧化硫氧化有相似之处，初步分析第 138号元素符合金属氧化物催化剂规律。”我合上笔记，倒在床上沉沉睡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阵剧烈的震动突然把我惊醒，摇晃之余，呼啸的风声几乎撞碎防弹玻璃，震耳欲聋。警报声响起，我奔向会议室集合。

“怎么了？”慌乱之中我焦急地问道。“砂飓。”队长严肃而冷静地答道。

我不再说话。新气候“砂飓”是二十年前出现的一种气候现象，风力有三十级。每当这种气候出现，整片天空都会被黄沙掩盖，在风中飞舞的碎石如刀片般割进混凝土中，摧毁所到之处的一切建筑和生灵。野外勘探时遇到这种气候，我们每个人都看到了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
勘探队全副武装地冲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黄沙碎石之中检查车辆，十分钟后，老崔懊恼地爬回室内，扔掉头盔：“通信中断，三分之一的轮胎爆了，最要命的，氢源装置泄漏。”听到最后一句话，全车人陷入了沉默。没有信号， 没有补给，没有能源，唯一的出路，就是用新型催化剂紧急分解水。全车人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，我低下头，攥紧拳头。

砂飓第五天，食物耗尽，138 号元素氧化物制备进展微小，它的化学性质颠覆了适用于其他元素的绝大多数结论。

第六天，杰瓦倒下了，后勤工作的担子太重。

第七天，老崔从瘫倒的状态中突然跳起，怒目圆瞪，抓住我的衣领，又放下了。我知道我得快一点，我知道我们的精神几近崩溃。

这就是自然吗？看着窗外的漫天黄沙，我陷入了绝望。自然就如此无情吗？不，不，想想这吞噬一切的全球变暖，想想这凶残的砂飓，这是人类自己造下的恶果！我们要葬身于此了。砂飓还在继续，我们动弹不得，研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！用粒子！尽管直接用氧原子轰击物质的说法听着荒谬，但这是特殊的 138 号元素！不试怎么知道？这是最后的办法，不试怎么能活？

我支撑起自己的身体，将装置调校完毕后，颤抖着把原料投进去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，宛如在茫茫黑夜中抓住深空里最后一颗微弱的星，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小的仪器开关上，咬紧牙关摁了下去……

恍如一整个世纪的六十秒悄然流逝。

打开仪器，一种未曾见过的粉末赫然出现。

我嘶哑的喘息声夹杂着无法辨认的疯癫的笑突然爆发出来。内心深处的火苗蹿起冲天烈焰，我将粉末投入盛水的烧杯，原本通彻透明的液体中升起粒粒气泡，刹那间充斥整个烧杯，火山爆发似的不断喷出。

成功了？我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。成功了！看着眼前烧杯中的狂欢， 我跌坐在地，疯了似的抱着头又哭又笑……

科探车的动力装置修理好了，我们将最后一箱水倒入水箱，把所有粉末一撒而尽，启动车辆，任凭它朝着远处的基地飞驰。

看着无情扑打着窗户的沙石，我欣慰地笑了。人类，一切生灵，在自然面前多么渺小卑微，没有人能主宰自然，自然才是主宰。不堪一击的人类啊， 砂飓在吼，就让它吼吧，我们要借它的力一起吼，让自己的声音飞得更远。自然想要什么，我们就顺应它，借它的力，才能保得所有生灵的平安。

我闭上眼，沉沉睡去。等我睁开眼，迎接我的，将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新纪元。

指导老师：史涛，文学学士，毕业于扬州大学，汉语言文学（师范类） 专业。中学一级教师，曾获江苏省泗阳中学优秀教师等荣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