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鸣悦 / 高三年级 史建筑 / 指导老师 北京市十一学校

2017年的冬天，我在一个天空澄净、小雪纷飞的日子睡去，等待苏醒， 迎接新生……

“嘀，嘀嘀，B201号体征正常，转入观察调整病房……”恍惚间听到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。眼前出现了光，我费力地眨着眼睛，飞快旋转着大脑： 我怎么了，我在哪儿？

我曾因癌症晚期被冰冻，到现在，已是 30年后的 2047年，医学技术稳步发展并取得巨大成果，我苏醒过来。医院专门分配了一位“欢迎员”——兰，来帮助我了解世界，适应生活。

“既然现在的医学已经这么发达……”我想，“那一定会有许多新鲜又炫酷的事物在等着我吧！”沉睡之前，我家境优渥，知道爸妈可以得到哥哥们很好的照顾，于是在悲伤过后，我带着一丝恐惧与更多的期待睡去，等待未来。

“来，穿上这个。”兰递给我一件东西，看起来像一件连体防护服。“什么，我要穿这个东西出去吗？”

“至少白天需要。”

穿好后，我们走出了医院，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魔幻高级的未来景象， 一切稀松平常甚至有些奇怪，我不禁开口问道：“这是哪里？为什么见不到许多人？为什么那些草上要罩着玻璃？汽车呢？难道现在已经……”我把“会瞬移”几个字又咽了回去，因为我看见一个人骑自行车路过，虽然样式与之 前不同，但我肯定那就是自行车。“好了好了，知道你有很多问题，下面让我 告诉你发生了什么。”兰一边踱步，一边开始讲述。

“其实很简单，你沉睡后，世界各国过于追求经济发展，享受生活；发 展军事，避免战争；四处探测，试图控制自然……我们现在称其为‘激进派’，他们不顾环境学家的劝阻，毕竟手握重权。十几年后，自然有了回应，人口暴增，化石燃料几乎耗尽，气候恶劣，各种自然灾害频发。”

兰偏头看了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我，加了一句，“对了，忘了告诉你，现在是11月份。”我震惊，此前从未怀疑自己身在仲夏，现实竟然是北京的11月份。在沉睡之前， 我从未考虑过自然，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，平时衣食无忧，看着“绿色出行”的标语，坐着豪华轿车出游……不知自己对今天的局面有几分“贡献”，我有一种愧疚。

“没关系，”看我没说话，兰继续说，“现在的领导人已经意识到了问题，并且拯救环境的理念也已深入人心，近年来紫外线照射强烈，人们穿着防护服，还给草发明了特制玻璃，减弱来自紫外线的伤害。汽车几乎看不到了， 人们出行都骑自行车，或乘……地铁，如果按你们那时的说法。”

兰指了指天，我抬头，看到悬空列车飞驰而过，知道兰叫得不准确，但并没有纠正她。“你看，”兰又指着地上的植物，说，“那种草自己进化出了抗紫外线能力，宝贵着呢。植物都在努力，我们怎能不做点什么。”那草的叶子没有什么奇特，略显暗绿又恣意张扬，此时在不起眼的路边，竟让我感到了力量。

到了暂时安排的公寓，已是下午，刚坐上椅子想厘清思路，突然，兰说： “西南部地区发生了地震……虽然情况不可控，但你有权知道一切。”还没有弄清状况，我就被拉到了中间的空地。

兰按下按键，头顶上 4 个放映机同时工作起来，我竟置身于一片郊区房舍间。这是迅速发展的全息投影技术，通过现场取材，多角度重合，给观看新闻的人真实的体验，以往人们会在外围观看，但现在，我正位于震源中心。周围的房屋不断晃动，断裂，像一块块积木，没有生气地脱落，强烈的全景音效让我双腿颤抖，巨大的隆隆声，大人们的叫喊，小孩子的哭闹，穿透耳膜，直击肺腑，我头晕，惊恐，不知所措。

从未有过的体验让我觉得自己马上要昏倒，这时，我看见身旁的裂缝中，有一个小女孩的脸，小女孩正尖声呼救，这么近的距离，我想动，但动不了。突然一道身影穿透我的身体，是救援队的人，我看着他冲向小女孩， 看着他抓住小女孩的手，就在此时，房梁断了，又是一声巨响……一片废墟。一声尖叫，我跌坐在地，才发现，泪，早已浸湿了防护衣襟。

身边的环境消失了，我看到了同样泪流满面的兰。兰说：“对不起，没有个铺垫，就让你经历这些……”“这些也是因为我们破坏了环境？”“确实是的，是海平面上升，板块间剧烈碰撞引起的。”

“我们不怪你们。”兰拉起我，“当务之急，是团结起来拯救自然。我们不再追求奢侈的生活，大部分人才投入到可替代资源及低碳生活方式的研究中， 因为科技的进步，基础建设者们也没有那么累了，人口保持低速稳定增长。”

我们一直聊到吃过晚饭。兰说：“还有最后一件事，我的工作就结束了。”兰抬起头，直视我的眼睛：“世界上总会有不同的声音，有一小部分人，坚持纸醉金迷的享乐生活，甚至建造了巨大的保护罩抵抗自然，自己活在罩中……我们尊重每一位苏醒者，要过什么样的生活，你自己选择。”说完，她离开了，没有穿防护服，因为外面已经是暗夜。

兰走后，我简单清洗就上了床，马上睡着了，没有花多少时间思考，因为我早已有了打算。

几 个 月 后 —— “老师，老师！这个空应该填什么呀？”

我选择了做一名幼儿教师，希望滋养更多孩子的心灵。我要告诉他们， 曾经的世界有多美好。

“这个空呀，要填‘千树万树梨花开’。”

“哇，这么多梨花，肯定很美。”一个小姑娘感叹。我笑着说：“梨花只是一个比喻哦，其实作者写的是雪花。”

“雪花？什么是雪花？”

我微怔，兰忘了告诉我，在这一纬度地区，已多年没有下雪了，孩子们没有见过，甚至大人们也淡忘了。

看着今天窗外血红色的残阳，我回忆着曾经没到小腿的鹅毛大雪。半晌，才说：“一定可以的，你们一定会看到雪。”

30 年后——

可能因为身体的缘故，现今的环境不能让我很好地活下去，气若游丝的我又躺在了病床上。床边围着这些年的密友和我喜爱的孩子们。我觉得这一生没有白过，体验了两个时代，找到了生命的意义，即使平凡而普通。

忽然，透过人群的缝隙，我看到窗外深蓝的背景下，竟好似白光闪闪， 我盯着窗，“是雪吗？”然后陷入了永远的沉睡。

指导老师：史建筑，北京市十一学校语文特级教师，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学术委员，中国教育报 2019 年度“推动读书十大人物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