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无止境

林璐娜/高一年级 王麒/指导老师 浙江省玉环中学

“人类为什么创造我?”

“因为我们可以。”

——《普罗米修斯》

序

又是相同的扰人的梦境。当我被惊醒时，天空依旧是漆黑一片，睡意却已经全部散去。没有洗漱的心情，我径直走向寝室紧挨着的学习室，躺进造物舱，完成未完成的我的世界。刚打开进入界面，系统就被强行中止。我烦躁的睁开眼，丹尼尔站在舱外，冲我微笑着招招手：“看来你的状态并不是很好。”我对上他深灰色的眼睛，不说话。丹尼尔平时除了擅长读取学生的芯片以外，最喜欢和学生进行眼神交流。这次他盯着我，读了许久。

“知道我从你眼里读出了什么吗?”

“悲悯和绝望。”

第一章：创造

二0八二年。我第一次来到这里：艾维森公立学校，位于南部。

“瞧这可怜的小家伙。”那是我与丹尼尔的第一次对视。他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深拥，并带着我去了我的宿舍。

我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，除了柔软的床垫与棉被和过去的生活无异，唯一不同的，就是没有枕头。“是在找枕头吧?”丹尼尔得意地倚在门口，“这里的学生不需要枕头，以防你们的睡姿影响脑部供血，阻碍芯片的正常工作。”“芯片?”丹尼尔又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三片极小的东西，我接过，发现上面都用不同的颜色标上了一个大写的字母“B”。

“来，我带你去见见学习的地方。”丹尼尔拉着我的手，走进了另一个房间。房间中央布置着一台子弹型的机舱，舱里放着一个头盔，上面插满了各种连接器。“这叫造物舱。”丹尼尔上前，打开了舱门，“只要把你手中的芯片植入脑中，再与造物舱连接，就能在自己的虚拟世界中进行创造。”

“创造?”

“对。创造你想要创造的世界。没有任何限制与约束，只为你眼前的这个世界，只为你躯壳里的这个生命。”丹尼尔说道，“每个生命都应有目的性，造物舱是赋予这个目的的途经。”

我低头看着那小小的，被我手心的汗水浸湿的芯片，丹尼尔过来拿走了它：“不过读取这些芯片也是我们教师的工作之一。要是你们太沉迷于自己创造的理想国可就不好了。”

我一惊，有些不相信。丹尼尔拍拍我的脑袋：“别看这些芯片这么小，它可以被镶嵌在脑中，读取你的脑电波，并与造物舱配合，刺激你的各个感官。简单来说，在现实与虚拟中的感觉几乎毫无差距。”丹尼尔咽了口唾沫，回忆道：“以前我也有几个学生，不断回忆着自己创造的世界，最后深深着迷于此，整日诗在造物舱里，不肯面对现实。”“那接下来怎么办呢?”“手术。取出芯片，扰乱脑电波，消除记忆。”我们都陷入了沉默，我突然想起了芯片上的那些字母，便好奇地询问丹尼尔。

丹尼尔拿起第一个红色的芯片，说：“这是最早植入的芯片，‘B’代表着‘built’ ——创造。”

第二章：成为

我坐在丹尼尔的办公室里，唱着温热的牛奶，回忆着当时的情景，将手指摸索到脑袋中央：“第二个黄色的芯片植入这里，‘B’代表着‘become’ ——成为。”

丹尼尔坐在一旁，并不介意我的自言自语，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：“都过了三年了，你的创造课程估计也学得差不多了吧。有确立下目标了吗?你，要成为什么?”

我摇摇头，又点点头：“也许会成为一个传教士。”我抚摸着自己颈上的十字架项链，那是母亲临终前亲手给我戴上的，“我们家很信奉耶稣。”“就是你们口中的造物主?”丹尼尔嘲讽地挑了挑眉头。我反问道：“那你呢?”他沉默许久，不说话，就像当时给我介绍“成为”这一门课程一样严肃。

“当你明白自己所要创造的世界后，学校将给你植入这枚芯片，它会在你走进现实世界时，记录你的想法，虚拟无所不能，而现实仅是现实，通过对比，才能使目标更加合理。”我将他之前同我讲的话又回忆了一遍，在口中嗫嚅着缓缓说完后，他才开口：“我一直坚信我是一个教育者，我希望我的世界里，所有生命都能被很好地发展。”

我站在原地不动，想起当年他冰凉的手指轻压在我的脑后，那个与心脑密切相关的地方，说：“第三枚绿色的芯片植入这里，‘B’代表着‘believe’ ——相信。”

第三章：相信

听完丹尼尔的那段话后，我重新回到了造物舱里。

进入了我的世界。

到处可见的十字架，那是我的习惯，在每个建筑上都摆放上一个。我向身边的每个人问好，向卖法棍的老奶奶，咖啡店的小姑娘，街头弹唱的歌手。他们和善极了，颈上都戴着十字架项链，明晃晃地直射我的瞳孔，我突然觉得压抑地无法呼吸开来。

我烦躁的敲击造物舱，将所有的建筑毁灭，我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荒原，我又种上了一片树林。

丹尼尔担心地发来一个问号，我笑了。

点开头顶的对话框，我写道：

“也许所谓的创造，不仅仅是因为我可以。”

“更因为我相信”

丹尼尔没有回复，但我相信他已经看到了。

尾声

后来我想那个梦境，只是个虚无的存在而已。我取下十字架之后，就再也没有出现了。记得当年我问丹尼尔：“这么多人，想要创造的世界都不同，我们的世界只有一个，不会乱套吗?”他摇头：“不是只有一个世界，是你眼中只有属于你自己的世界，每个人的世界产生交集时，那便是生命与生命的碰撞。”

“生命从没有止境，会一直发展延缓。”

敬我们无止境的生命和我们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