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二年
郭与时/高一年级 李莉/指导老师 浙江省鲁迅中学
学而时习之,不亦乐乎?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?
光绪二年的朝阳,暖暖的,斜斜地渗过京城外淡淡的雾霾,懒懒地穿过同样毫无生机的大街小巷,桂殿兰宫,轻轻落在一间矮小的私塾中,把塾师满是油星的大黑辫子照地水亮水亮的,甚是可笑,台下哈欠连天的顽童中,也有发现这一精妙绝伦的笑话的,不禁笑出了声。
塾师睁开了眼,气鼓鼓地盯着众人,却引来一阵哄堂大笔,塾师将戒尺向台下一挥,指了指窗外一个高举水桶吃力站着的少年,“不遵圣人的教诲,怎么,你们要学他吗?圣人叫我们仁爱,他却开了只青蛙的膛!还说要看青蛙为什么会叫,仔细读圣贤书不就行了吗,真是胡来。”塾师一拂袖,狠狠地盯了窗外的少年一眼,可少年却在痴迷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,塾师叹了口气,“唉,郭俱进啊,郭俱进……”
终于下了早课,郭俱进放下手中的水桶,费力地伸展了下疲软的双臂,漫漫地在街上走着,他总感觉在小动物鼓鼓的肚皮里,在洋人厚重的书袋中,甚至在官生生锈的枪管里,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人了,可每当他去追寻这如梦如幻间,却不为他所知的美丽时,总有塾师,父母的百般阻挠,郭俱进愤愤地踢了一脚石头,却踢到了迎面走来一洋人身上,郭俱进赶忙低下了头,而洋人却朝他和蔼地笑了,郭俱进抬头打量洋人,只看见,他穿了件黑衣服。
黑色慢慢延展,终于覆盖了整个世界,郭俱进站在无边的黑暗里,不,他失去了知觉,是坐,也可能是躺,郭俱进突然想起塾师乌黑发亮的头发。不久,黑色也消失了,世界变成了缥缈的虚无——就如同落入无底的幽暗的深渊,无助,无望,无所寄托的一切都会在虚无的一刻涌上心头,郭俱进失去了知觉。
慢慢的,一缕七彩的光出现在了虚无的边缘,正如同在塾师的茶碗中滴入一滴新磨的墨,转眼间就浸染了虚无的世界,七彩的光绚丽地闪烁变幻着,如同一支娇艳的舞蹈,刹那间,形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——他睁开了眼。
小郭俱进顶着脑小辫子,围了件破褂子,也不知引来多少人的侧目。在不知名的轰鸣声中迷迷糊糊地问了好多人,他才知道,这里是2100年的北京,离光绪二年,已过了两百年了……
然后啊,也不知道拉着谁的手,郭俱进来到一个被称为“学校”的地方,他们说,学校,就是私塾。
两百年后的私塾真大啊!郭俱进傻傻地盯着这个如倒扣两大碗般的建筑,“这比紫禁城都大吧!”光顾感叹,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人们的询问。
“看来,还是个没上过学的呢!”为首一女子,之后郭俱进才知道她是校长——叹了一口气。“那,就现在入学吧!还有三百套设备,三百名老师闲着呢!”
郭俱进被领到了一个大房间,四壁全白,只在正中间放了张桌子,桌子亮着。两个老师走了进来,“玩吧!”他们微笑地指了指桌子,只一点,四壁就长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。
“随便玩?”郭俱进不知所措,只感到昨天——不,两百年前,塾师与父母的斥责,“可圣贤说……”
“你就是圣贤呀!”老师笑着,“圣贤也是人,你也是人,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束缚你呢!”
郭俱进震惊了——他第一次听到这样大不敬的话,可他觉得,自己苦苦追寻的美丽,就在眼前了。
一转眼,五年就过去了,郭俱进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,也开始有能力描述这个学校了,学校就像是一个圆形的碗,分为内外两个同心半球,中间一层是同学们集体活动的场所,外圈又分为数千个大单间,是每个学生独立学习,独立生活的场所,每个学生能有一个老师,一台电脑,海量的数据使其能通过VR展示一切事物,入学时间学习进度完全是因人而异,甚至连学习内容也完全不同——同学能根据不同的喜好学习任何感兴趣的内容,考核分数看的是学习新事物的能力,郭俱进在生物学方面的兴趣使其在短短五年内就攒了大量的学分,初中毕业。
集体活动更是丰富多彩,每天三次的进餐,那天,每周一次的学习成果汇报,以及运动会、模拟法庭、模拟政协、模拟联合国……几个月前郭俱进在元月晚会上的出色表演也使他记忆犹新。
学校举办球赛了,郭俱进持球连续三个过人,飞跃而起一个力劈华山——却扣到了篮框上,郭俱进眼前一片漆黑……
不会吧,又来!!!
果然,醒来时,郭俱进又躺在了光绪二年,那条毫无生机的街了——一切都灰暗如常,只是那个黑衣的西方人不见了踪影。
不远处,一个中年妇女哭哭啼啼地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一见郭俱进,急急冲了过来一把搂住郭俱进,“你小子,这五天去哪里了?”眼泪洒了一地,郭俱进搂住母亲,涕泪俱下,摸摸身上的破褂子,哭道,“还好,才五天……”
几天后。
郭俱进在狱中,坚定地望首铁栏处,灰蒙蒙的天。
前几天,他把欺压穷人的土豪告上了街门……
然后,他自己就进了大牢,塾师来看他,他只摇了摇头。“你的世界,太小了……”
也许,再也回不到那个未来的学校了吧……
刑场上。
“满清亡于1912年1月1日,中华民国建立。”郭俱进闭着眼,背诵他所学的历史,即满清不远的将来……
“妖言惑众,斩!”县官都不白他一眼——这样的人,他见多了,也杀多了。
城门外,洋人的炮轰得震天响,如同华美的交响乐,这一年,是公元1900年(光绪二年),八国联军侵华。
打倒他吧,毁灭他吧!让腐烂的溃脓在民族的斗争中连根挖走吧!只有西沃之地,才会长出来麦穗,才能有未来的学校,未来的少年,未来真正广大的世界。
郭俱进幸福地倒在血泊中。
这一年,是光绪二十年,离未来学校,还有两百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