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踪

□秦晓露（江苏省张家港市沙洲中学高三）

我不知道河水最终流向了哪里，总之我在遍地绿草的林间寻找河水踪迹之时，已全然不见其身影。

当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，我所见到的丛林显露出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。且不论黄昏之下，不见炊烟人家，只道是芳草萋萋，林木丛丛。日落之时，草木被裹上一层金光，映照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气象。这样的场景倒是与我的记忆颇有几分相似。我便在这片土地上徘徊，以寻找其昔日身影。更确切地说，我是在寻找那一方河水。

十几年前，拆迁的浪潮还未侵蚀那一方河水，连带着周边的一切还存在着。也是这样一片金光，在傍晚降临在大地上。不过那时的土地上，尚且留存着草木以外的生机。朴素的自建房三五成群聚落在一起，日落时炊烟四起，降临在大地上。四面八方飘来人家的烟火气息，混杂在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中，惊起一片幸福的浪花。不过半大的孩子们，在金光之下肆意奔跑，穿过房屋、树林、草地，跨过河岸，继而在河水边描绘起属于他们的故事。河水也欢快起来，唱着婉转动听的童谣，流淌过岸边的每一处，不息地，涓涓地。然而忽然间掀起一片浪潮，顷刻间将房屋拆得七零八落，浪潮所及之处，河流也被填埋，一切之于一切，全化作尘埃散落在名为拆迁的浪潮中。仅留遍地草木，独守昔日生机。

事实上，生机在房屋被拆除之前便已消失得七七八八。河水尚流淌，而人们早已搬离，所以最后一抹泥沙填埋河流之时，周围亦是静谧无声。如果这一片无人来往，那么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河水的消亡。曾居住在此的人们，只有数日之后的偶然经过，才匆匆感叹一声，而后匆匆路过。

而现在，我站在曾经的河岸边，这里被种上了同周边一样的草木。若不是凭着记忆，便难以分清哪里是河岸，哪里又是始终如一的草木。其实记忆也不过尔尔，寻到此处，也不敢确认这里便是河岸。只依稀记得从前的某一天，周围的某一处，河水潺潺而过，继而不知所踪。

现在人们经过这里，又有谁会在意河流的变化呢？抛却了以前的记忆，这里没有任何能证明曾有河流经过。河水的存在，只是漫漫历史途中无数印记中的一个，待风沙吹拂，便消散不见。会有人将河水的变化熟记于心，也会有人会为了证明河水存在去寻找蛛丝马迹，然而瞬息万变间，一切都成为了过去，而过去无人知晓。我知道在这个与我相接壤的土地上曾存在河流，也知道此时已夷为平地。尽管如此，我却不敢说这就是全部，因为世界日新月异，即便是河流的记忆，也只从我所拥有的记忆开始。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它记录下我童年的大半岁月，而我却连河水自何时出现都无从得知，又怎敢笃定眼下的这块土地就是曾经的河流呢？河流仅仅是河流，而平地，或许过去是河流，更早之前或许是山川大泽，而这些无从得知，应是讳莫如深。

日光渐下，一层阴霾笼罩丛林。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，没有烟火的气息，是纯净的，带着寒意的晚风，失去了与之相伴的河流，只独自萧条过丛林。

然而这一切都是不重要的，无论是尚且留存的晚风，还是关于河流的记忆存在与否，都在漫漫岁月中不断变化着。变幻莫测间，已很难看清其原本模样。我们可以说知晓这片土地的当下与过去，知晓河流的当下与过去，房屋、树木也同样知晓。那么过去的过去呢？亦或者是将来？这一切我们无从得知，自然也无须得知。静水流深，只要其存在的时刻拥有其存在的意义，便不虚此行。无论从前或将来，无论如何，其实是殊途同归。

因此，当我在日落之时离开这片截然不同的土地时，我依然不曾知晓河水的流向。但当草木浮现在眼前时，一切又昭然若揭。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，晚风也不知所踪，丛林亦是寂静，一切又都成为迷踪。

指导教师：成欣

【点评】

昔日，这片土地有朴素的自建房，袅袅的炊烟，人家的烟火气息，孩童的欢声笑语、奔跑嬉戏……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；拆迁后，而现在，房屋七零八落，河流被填埋，一切全化作尘埃，仅留下遍地茂密的草木，独守着昔日的生机。作者通过今昔对比，重点描述了昔日故乡的美丽景象，抒发了对故乡和童年生活的眷恋之情。这种情感无疑是很多漂泊在外的人内心深处无法割舍的。同时，文章的字里行间，还委婉地表达看对当前无序拆迁现象的不满。本文获得省级一等奖（夏冬 资深编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