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卷第一题

下面这段文字出自李大钊的散文《新的！旧的！》。文中所描写的北京道路，既是写实，也是对当时中国社会的一种隐喻。如今，一百多年过去了，中国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，而这些变化同样也体现在“路”上。请你围绕这一话题，结合自己所熟悉的事例，选择一个合适的角度，写一篇文章。

我常走在前门一带通衢，觉得那样狭隘的一条道路，其间竟能容纳数多时代的器物：也有骆驼轿，也有上贴“借光二哥”的一轮车，也有骡车、马车、人力车、自转车、汽车等，把廿世纪的东西同十五世纪以前的汇在一处。轮蹄轧轧，汽笛鸣呜，车声马声，人力车夫互相唾骂声，纷纭错综，复杂万状，稍不加意，即遭冲轧，一般走路的人，精神很觉不安。推一轮车的讨厌人力车、马车、汽车，拉人力车的讨厌马车、汽车，赶马车的又讨厌汽车。反说回来，也是一样。新的嫌旧的妨阻，旧的嫌新的危险。……若能在北京创造一条四通八达的电车轨路，我想那时乘坐驼轿、骡车、人力车等等的人，必都舍却这些笨拙迂腐的器具，来坐迅速捷便的电车，马路上自然绰有馀裕，不像那样拥挤了。即有寥寥的汽车、马车、自转车等依旧通行，因为与电车纵的距离不甚相远，横的距离又不像从前那样逼近，也就都有容头过身的道路了，也就没有互相嫌恶的感情了，也就没有那样容易冲突的机会了。

（原载1918年5月15日《新青年》第4卷第5号）

路过百年

薛砚云（云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高二）

城市中央有道路汇聚到一起，汇聚的尽头是湖水一方。

翠湖之于昆明意义非凡，你往高楼街巷深处走，是一顷波光，白鸥翔集。市民钟爱绕湖而行，环湖的单行道四季鲜花盛开，两岸树木阴翳。风声卷起叶响，锁住游人的笑声，只觉愈发静谧。环湖之路没什么特别的名字，在“翠湖”店面缀上方向，翠湖东路，翠湖的路，如此便罢。

路侧都是昆明一世纪以来的故事，昆明人心照不宣的不加惊扰，于是老房子都安静地留着，红砖的，灰砖的，恐怕年代不一，爬墙虎的绿藤毫不忌惮的与之亲近。那些故事由石碑和长廊记着，藏身于民居巷道中。

清晨的巷道有鸟鸣，墙上垂下金色的花藤。有人推门出来，背着书包的，夹着公文的，拉着小车要去买菜的。他们踏着的一砖一瓦所经历、目睹的，比他们中任何人都要多。走到巷子一半，立着个石碑，笑得爽朗的老太太自然而然地噤了声，谈到一半的五花肉与豌豆尖都不谈了，她放慢脚步上前躬了一躬，再慢慢离开。她记着这是闻一多先生遇害之地，心怀敬意，日日如此。

近些的历史一句一篇都与西南联大、与战事变革有关。就是因为近，那些故事褪去了“传奇”的甲壳，反而更真切，升起同情。环湖之路可为此情最为浓郁之处。先生坡、讲武堂、洗马河……每一步所见的春光都隐藏着往日的影子。

太阳再爬升一些，洗马河岸边的路上有青年人快步走动。百年前，士兵驻于此，秣马厉兵，同一个地方如今是等待进入图书馆的长长队伍——都是让人升腾起希冀的光景。河中有铁涛的骏马，背后是岸芷汀兰，高楼垂柳，竟是令人惊奇地相配，那长长队伍里的年轻人渐渐涌入图书馆，马儿眼睫低垂，似忆昔年。

日值中天，顺着路向前，陆军讲武堂前游人如织，人头攒动。市民自是无意日日进出，却养成了驻足的习惯，在路的那边望一望这浅黄的建筑。这座学堂走出了多少开国将帅，西南的一方天地酝酿着惊天动地的历史，以至于昆明人日日经过，心中都留有余震，一见便仿佛回望这日日夜夜走过的百年。

再向前的道路便更宽广，有身着红翠衣裙的人成群结队地起舞，老少男女都见身影，一年四季所舞不同，衣裳与红花翠柳相映，脚步缓后又急，袖子跟着手臂的摇摆而飞舞。手牵起来围成圆，人转而圆转，脚步轻敲地砖，踢向空中，似乎要在手舞足蹈间将喜悦送上云霄，舞蹈之人不只一群，欢歌交融，自是桃李一队春。市民对这般热闹喜闻乐见，坐于湖边，一侧湖水一侧歌舞，不觉抵触，只叹赏心乐事。路对岸的人打开窗户只因愿撷取这一份喜上眉梢，红砖的老房子里，名为‘金海岸’的咖啡厅里，都有人笑着探身而观。

昆明人说，环湖之路走一回远远不够。有人只见故地尘埃，有人只见花红柳绿，这都远远不够，走过这路时心中杂陈的情感昆明人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，知百年往事而得敬畏，看现世行迹而得烟火，历史像邻里一般靠近，便要与之相处，与之交融。那些石碑、长廊把来时路留于我们眼前，一遍又一遍涤化关于归属与民族的底色烙印。敬畏的底下是深沉的情感，于是再见人潮，再见花红柳绿，心底被触动的便不只是喜悦。

百年自是长久，留着的，消逝的，都在昆明人心里。我们阔步往前走，又小心呵护着那些记忆，用最低沉、最浪漫的姿态与历史相处，在历史里生长。

洗马读书，眼见欢歌，路过百年。

指导老师：高文文

【点评】

本文是决赛作文中为数不多的直接用“路”表达百年历史变迁的作品。所选的话题也比较巧妙，以昆明城环绕翠湖的路为线索，反映百年间城市的变迁，交织着当年血雨腥风的斗争历史和今天幸福安定的生活。文章的语言轻盈灵动，很有韵味，在看似不动声色的淡淡描述中，将美丽的环湖风景和沉重灰暗的历史、充满朝气的百姓日常浑然一体地呈现在读者面前。（本文荣获一等奖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