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 料 冢
□ 曲昳璇(东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高二)
麻料声啾啾。
蚊子还在蛋壳里,家里也就没有安纱窗,我们北方人家,最爱的就是这端午节前的节令,大雁归来,小燕筑巢,鸟儿都回来了。
也许,她看中了我这儿的清静,趁我读书酣畅,偷偷地遛了进来,牢牢抓住灯管的挂钩,精灵般的小眼睛怯怯地打量我。我便悄悄遛下了地,关上了窗子。她便成了我家的成员了。
“鸟儿在这安家咯!”小弟扯着母亲的臂,跳着,笑着,眼中闪着大大的惊讶,大大的惊喜。全家都高兴。
看!她又高傲地立在灯管上了,用喙理了理自己红色的羽毛,偷偷窥视着我们忙碌的清晨。
麻料打着口哨儿略过餐桌。在蒸腾着热气的汤碗旁落下了一截排泄物。母亲的脸一瞬间绿了。
“太不像话了!”“你若还想养她,就必须让她住笼子里!”母亲转过身,留给我一个不容反驳的背影。
母亲定制的笼子到了。
一根根轻巧的竹篾勾出了穹顶的弧度,古朴典雅的座上雕刻着鲜艳的芍药花,在微醺的日光下,这样气派的笼子,应该养高贵的鸟。
是啊,她是鸟儿,她得住笼子,她必须住笼子。
母亲已经不耐烦了,我缓缓伸出手,她仍像平常一样,向我飞来。我的手,那是与她嬉闹了无数次的手,那是她最信任的手;也是把她送入牢笼的手!
母亲把灯关了。我小心翼翼,却不住颤抖地把她捧入笼子,关上那轻小的笼门。
灯又亮了。麻料儿发现自己离开了“最温暖”的手,而在一个冰冷的笼子里时,登然暴怒。她的眼睛瞪得可怕,不再荡漾温柔的水波,而是充斥着疯狂的血红。麻料儿猛然窜起,用力撞着笼子的穹顶,头顶的一缕红羽被夹在了竹篾之间。她和笼子厮杀了几个小时,一刻也不曾消停。她用那小小的嘴巴撕咬着竹篾,她挨个去撕咬,一次不行,就再试一次!翅膀拍翻了食盅和水盅,笼子里一片狼藉。多精美的食盅啊,可她不肯回望一眼。
我不忍心看下去了,让她冷静一会儿想放她出来,母亲拦住了我:“关上灯,让她冷静一会儿,她慢慢就会习惯。”
“妈,再这样下去,她会死的!”
人和鸟儿就不能平等吗?我在忧愁中睡去。
这个早晨,太阳把第一缕阳光投在笼子上,麻料儿却再也没有放声高歌。她的头,卡在两根竹篾间,低垂着。一只爪子紧紧地扣住一根竹篾。
小麻料儿死了。她真的死了。
唉,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假设。
她陪伴了我整整两个月,每一次我伸出手,她都会飞下来,飘然落在我的手指上,乖乖滴任我抚摸,每天清晨用嘹亮的歌声唤我起床。
一张红格稿纸包裹了她的尸身,那些红格纸笺原是我用来抄诗的。
在街南的公园绿地里,我堆起了一座小麻料冢。
我双手插兜,凝视着远方,天地是这样寥廓。
整整七天,我没和母亲说过一句话。
书上说,像她这样的红麻料儿,在古代,有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,叫朱雀,她是太阳的女儿。
中考结束了。母亲与我去街南的绿地散心。那麻料小冢早已经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圆花坛,花坛里开满了一片红灿灿如云霞般的小凤仙花。远远望去,如火一般。
不,那就是火。
飞朱鸟使先驱兮,驾太一之象舆。
(指导教师:孙立权)
【点 评】
作者是一个极富爱心的人,对一个小鸟充满了爱。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将与“麻料儿”的初识到鸟笼的禁锢,再到“麻料儿”的不幸去世,最后为其堆起一座小麻料冢,都为我们跃然纸上。